久吉

勇敢地前进
迫真·超级杂食动物(指躺平在各种坑的坑底)

桥【1】

【何宪】


 

●啊小何无论如何都回不来了的事实我还是挺难接受的毕竟那么傻气又坚定的一个人。

●bugs多极了,特别是炮灰们待一块儿的时候以及时间线——把从南天门上下来后的那几天放慢放慢再放慢,所以感觉有些拖沓,没办法何宪必须再细腻一点,对宪哥的心理揣摩特有兴趣。


 

       张立宪从营房走出去,顺着食物的香气找到坐在营地中央的剩下的十个人。他拍了孟烦了的肩低声问,“你是不是真的可以看见死人?”

       孟烦了看着死啦死啦搅拌那一锅稍微美观点儿的排骨汤,听着,时常微张的嘴不自然的咂吧了一下,“啊,啊?”孟烦了偏过头来看了看一脸心焦的张立宪,心里打起了小算盘。“哎呀你先坐下!”孟烦了扒拉着张立宪,把他拖坐在自己身边。

       “龙大厨师亲自动的刀撒的盐巴嘿!不吃不给面儿啊!”死啦死啦不知什么时候学会了迷龙式的臭不要脸,脱去一身贱气换上一嗓子更爷们儿的东北腔。“烦啦?来尝尝!”死啦死啦舀起一勺汤,又恢复了众人熟悉的谄笑——他哄你做你不愿做的事情时,就是这副把虞啸卿都磨得没了脾气的表情。

       “你大爷的。”孟烦了死命地瞪龙文章,原本一笑就没了的眼睛此刻简直就是要从眼眶里蹦出来。要日后的孟烦了回忆起来,他会说:“那时候我比任何时候都想掐死那个对我笑得一脸阴险的我的团长。”——但此时他只能不情不愿又有些如释重负的“来一口”,在众人殷切的注视下做戏般品味一番。

       “味道不错。您可以上孟家府上当厨房一把手,我家老爷子绝对赞不绝口。”孟烦了故意忽略身边把头埋到臂弯里的张立宪,挤出个真诚的笑容对死啦死啦说。

       “行了行了,来来来都拿碗来!”死啦死啦难得觉得孟烦了的演技有些过了,挨个给众人盛碗骨头汤。

       “团长,再来块肉。饿了。再来块。”克虏伯眼不离勺的盯着,直到最大的那块肉进了他的碗才终于缩回去,挨着余治呵呵的乐。丧门星把汤喝得滋溜滋溜响,习武之人倒已没了那把式。阿译恭恭敬敬的把碗递过去又拿回来,眉眼倒也含着笑,让正在关注着众人的孟烦了看得有些难受。

       “你们这些瘪犊子玩意儿的不顾伤员!”迷龙在他的帐篷里大声的叫嚷,所有人都能想象他瞪着眼手舞足蹈气鼓鼓的样子。

       “迷龙爷爷诶,您有老婆有孩子,让咱这群光棍照料太丢面儿不是?”孟烦了转过头去朝帐篷喊,“小太爷这就给您来碗‘孟婆汤’,是提神醒脑忘却烦恼啊!请好吧您!”

       “嘿烦啦你个小兔崽子的,你等着!你怕疼老子也照样整死你我!”迷龙依旧是在帐篷里窝窝囊囊的朝外吼,吼一阵子便消停了,因为死啦死啦端着碗热乎的骨头汤和饭进去了。

       “现在叫你一声孙子你也得答应。到时候你老婆来了你动静小点儿。”死啦死啦倒是不含糊,说完了不等迷龙答话就又退出来,笑眼眯眯地唤来狗肉开始瞎折腾。

张立宪始终没动,就保持着这个让人看着都膈应的姿势坐在孟烦了旁边。按理说从南天门下来后他是变了不少,他从余治等人看他的眼神里就知道。但他找不到契机和理由这么快融入这个人渣堆,或者说他找不到契机来承认他已经融入了人渣堆。

       “小张?诶你被孟烦了传染啦耷拉个苦脸?”死啦死啦拿汤勺在张立宪面前晃,差点没把一些油腻腻揩到他领子上。

       “您行,您见天儿的乐呵着,长命百岁啊。”孟烦了是看不下去这汤勺要敲人脑袋上的把戏的,伸手去夺,倒是被死啦死啦看穿,一汤勺敲脑袋上。“变相诅咒官长,不敬,该打。”

       “嘿你大爷的!不欺负伤员、不欺负伤员!”得,全中国最为欢实的瘸子非他莫属——你见过一个瘸子拼命追逐打闹另一个瘸子么?他们正在做这事,还多了条神气活现的狗。

       余治吃完自己的份,忙挪到张立宪身边帮他把碗从克虏伯的魔爪下保回来。“张哥,怎么了?吃点儿啊。”他有些搞不懂,张立宪回来后恢复得明明很快——他张哥失望么?当然失望。但从不会这么自个儿这么悄么叽儿的待着,他天性并非如此——现在却丢了魂似的愣神。

       “小余?师座他……真打到西岸去了?”张立宪抬头来这么一句,直勾勾地盯着余治。

       “啊,是。你还不信小李小猴他们么?”余治心里其实叫苦不迭,整块脸上的伤有种火辣辣的烧灼感,余治知道那是臊的——离开虞师那么几天,确切消息他哪里知道。

       “那就好,那就好。”张立宪倒是开心了,甚至拿乡音说了句“我脑壳咋么那么乔,当然打过去咯。”说罢拿过余治手里的饭碗开始喝汤吃饭——还不忘奇怪龙团座怎么不给他们吃点儿美国罐头英国饼干什么的——搞得余治目瞪口呆。


 

       孟烦了闹不动了,一瘸一拐的拐回来,同样没声地就地坐在张立宪对面。夜幕早就落下,迷龙的老婆带着雷宝儿来看迷龙了。他们听着西岸传来沉闷的炮火声,有种渐行渐远的错觉,但这永远不可能。“小太爷要是一会儿不挪窝就不舒服。”孟烦了说。

       “哦,三米之内?我还能让你损了。”张立宪想起来就觉得可气,这姓孟的有时候说出话来就是气人。恶毒。

       “你不是忘了么?”孟烦了此时的脸有种说不出的老成,绝不是张立宪自认为熟悉的、在小醉家门口见过的那张略显青涩的脸——但事实上在孟烦了脸上已经看不出青涩了。

       “没忘。”张立宪盯着土地,他知道孟烦了说的是什么,但那也是他最不想提起的。

       “那都是虚妄,虚妄知道么?”孟烦了看着对面的南天门,那上面有一千座坟,并且还在不断增多,“活人看不见死人,看不见的。”

       “你和龙团座的谈话……我听见了。他说他其实不会招魂,你说你看得见死人,他问你他们在那边过得怎么样,你说不好……他们回不了家。”张立宪双手猛搓了一把头,扯到了左脸的伤口疼得有一瞬忘记呼气,接着便大口的喘息。

       “……那你就应该知道我为什么看得见他们。”孟烦了皱起眉,他突然想起阿译的花树。要是还在收容站就好了,那时候的禅达还是那个千年无战事的、沉睡着的姑娘。

       “现在有桥了,他们应该回来了吧?”张立宪声音有些干涩,今天他几乎没喝过水。

       孟烦了起身,又往南天门望了望。他知道这场仗打得比他们的三十八天还要惨烈,但这关他们什么事。“你看看现在桥上那么挤,他们挤得上来?这桥是给活人走的,死人只能过一座桥。”

       “那他们回不来了?”张立宪臆语般喃喃,此时的他在孟烦了眼里就像是个男孩,孟烦了羡慕他的天真,而他羡慕着孟烦了的老成。

       “回不来了,要想看他们——喏,死啦……团座的望远镜可以借你使。”孟烦了摊摊手往祭旗坡目前最豪华的一间洞里一指,扮了个鬼脸,“或者您自己去师部拿个?”

       “……有用?”张立宪终于不理会这种故意的低劣挑衅,反倒是同样站起来望着南天门,问。

       “有用。我第一次看见他们,连望远镜都没使。”孟烦了说罢,加了句,“别吵他们,叫了他们也听不见的。”

“哎,知道了。”张立宪点点头。他不在乎自己的心诚还是不诚,他要见的不是神佛,是他的袍泽。


 

       翌日,死啦死啦接到命令,让他立刻到师部一趟——虞啸卿没有回来,但有关于迷龙的裁决。这几天他被这事儿弄得崩溃,他把人带回来了,那就决不能再让人丢了命。 他没叫上孟烦了,他那嘴损心不坏的副官不能跟去,他也再不能让人看见自个儿崩溃的样子。

       于是孟烦了跟张立宪一起趴窝,但一会儿觉着没意思了,就拉上阿译一起回禅达。

       张立宪一个人趴在祭旗坡最高的山头上,时不时抬起望远镜往南天门瞄一眼。他不知道是不是焦距的问题,除了一看就是活人的日本兵和自己人以外他看不到别的。

       他不失望,但也没那么平静。以前虞啸卿告诉他们,世界上的东西,没了就是没了。该杀敌人就得杀,一颗子弹能要一个人甚至几个人的命,但要用一颗心去换一个人回来是想都不要想的事。但他的师座又是那么轻易地就相信了龙文章是招魂的神棍这一说法,他也就跟着信了。

或许自己太心急了?张立宪想。自己都有点想睡懒觉的念头,怎么能强求那些早已安定了的人们起早贪黑?于是他翻身,仰躺着看天,云南的天确实蓝,但不刺眼,看着很舒服,有云飘着,他说不出那些形状都像什么。

       “我是你的丈夫,你的哥哥,你的父亲,你的情人。”张立宪轻声的念叨着,脑袋里闪现小醉的模样。那样纯洁的姑娘他以前从没遇到过,他喜欢她,他要带她回四川,他要给她孟烦了搬不动的幸福——但他还能做什么呢?

       他闭上眼,任由小醉的一颦一笑占据他的脑海,然后突然的,他感到头上这片天暗了下来。着急忙慌的睁开眼,他看见何书光坐在他脑袋前头不远处擦拭着他的手风琴。

       张立宪猛地又翻过身来,直直地盯着何书光。何书光察觉到什么,视线从手风琴上移开,落到张立宪眼睛里,咧嘴笑了笑,又低头继续干着手中的活儿。

       他们离得很近,一坐一趴,在别人眼里当然就只有张立宪一个人跟被点了穴似的一动不动趴在那儿盯着某处看——炮灰们远远的望着他都觉心里发怵。

       张立宪心里没什么执念,他知道何书光一会儿可能就消失了,也希望一会儿何书光能跟他说说话,就算听不到声音也没事。但何书光就是这么安静得不像何书光——一句话也不说,像个生闷气的小孩,嘴微微撅着,眼镜从鼻梁上滑下又给一下推回去。

       现在,何书光开始神气活现的拉手风琴了,他最爱的就是这个。但声音,或许只有他一个听得到。张立宪就这么看着何书光拉手风琴,突然说了句“现在我们不打啦,别拉《从军歌》了。”

       何书光就顿了一下,然后挠了挠头重新开始。张立宪笑得跟朵柿花一样,“瓜兮兮的,么子意思啊你拉这个调调?”他仿佛听见了,听见一首何书光以前从未拉过的曲子,那种靡靡之音本是虞师的大忌,但现在何书光既然拉了,那他也就听着。


评论(4)

热度(12)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