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吉

怪诞人生 · 第一章 公馆

全文私设

梗自电影《龙虾》

歌曲《这么远那么近》-黄/耀/明


注意：有较大改动和较多bug，

行文缓慢，请轻拍。






第一章 公馆




人们常说，一段失败的婚姻关系中失去得最多的，或许应该说，被婚姻剥夺了美好青春的总是女人，好像男人都成了万年不老的精怪，倒吸起人间的阴气了。


陈俊生从来都没有过如此为自己和同性们“着想”的念头，但是在经历了两段失败的婚姻后，他毅然决然地选择入住上海市郊最为僻静的一处公馆，再也不想为了感情过分操劳。


前不久，他和凌玲为了财产分配的事情在家与律师事务所之间的那几里路上总是共乘一辆车。凌玲不同以往，在车上半句话也不说，只望着路边的楼宇和行人，好像一个土陶人。


好在她还会眨眼和呼吸。


“平儿和佳清……”陈俊生虽然闷得慌，话说了一半也便消了音。他什么都还没想好，看上去倒并不狼狈。一双眼睛牢牢盯住道路的延伸，过了会儿他便打了右转向灯，减速转入事务所附近的公共停车场。


“你的儿子和我的儿子”，车子停稳之后，凌玲才开口：“你不必纠结什么。也没人会对孩子做坏事的。”她解了好久的安全带，终于拿了包下车，走在前面。


“操。”陈俊生靠着椅背骂，他很想对着前面的那个头也不回的背影狂按喇叭，喊，你懂个屁。


他知道自己不再爱凌玲了，凌玲也知道。两人清醒得好像刚刚看完一部经典的恐怖电影，被恰到好处又猝不及防的爆点吓得丝毫没有浑浑噩噩的机会。他们决定不顾一切地结束这段婚姻，不管从前为对方付出了多大的牺牲，以及所谓的爱。


他赶上去。一男一女并行在街道上，进入一座写字楼。


没人多看他们一眼。




这座公馆被陈俊生看作避难所和监狱。父母不会来看望他，不会带来一大段牢骚，也坚决不会让平儿来见他。他知道尚小但在不断成长的平儿或许不会忘记他，可要是连恨也不恨，日后再见面（父亲一定能再见到自己的孩子，无论缘由）只握个手，叫声“爸”，更恐怖是“陈先生”，那是比遗忘和怨恨更怕人的惩罚。


至于佳清，凌玲将他托给了自己的堂姐，估计更是溺爱吧。陈俊生一直认为佳清是个好孩子——对于与自己没有什么感情的娃娃，人们的印象与期望也仅止于一个“好”字了。


独身进入公馆，陈俊生的第一反应是“好高”。他对这样不中不西的建筑有种莫名的抵触。里头极为肃穆，就仿若前脚踏入的是紫禁城，后脚跟差了道，转到了梵蒂冈。公馆的主设计师一定不懂得真正的中西结合为何物，竟将大堂做得真如教堂一般，不仰起头便望不到顶，光线却又如此晦暗。


陈俊生直走向前台，携着一身的疲倦和急切。


成年单身者有罪，是这个时代通行全球的法则。他选择求助的公馆——别国叫“酒店”或“旅社”——在上海共有五所。其中三所由政/府包办，即真正的“公”馆，而两所民办公馆皆位于市郊，价格更高，资源更好，设备一等一，二者的联谊会每四十五天便举办一次。


陈俊生奇怪自己为什么要故意避开凌玲和罗子君。两个女人都了无牵挂，前者选择的是另一所民办公馆，如今距后者入住最清净的公办居所也过去了大半年，据说子君遇到了如意郎君，过回了正常的日子。现在正站在前台填着表格的神情恍惚的男人本不应该再为她们的生活思前想后，更不应该躲躲闪闪，将自己藏到这里，盼望着机械的配对能为自己找到幸福。


他递回了填好的表格，低头正找着钱包。


“先生，请问性取向是？”


“嗯？”


“请问您的性取向？异性恋？同性恋？”


“我看漏了。这也要填啊？”


“是的，我帮您填吧。您希望约会男人还是女人？”


“女人。等等，只能单向选择？不是还有双性恋么？”


“选项多了就不好管理，前年就废除了，全国统一规定的。陈先生，请您先付款，之后主管会带您参观全馆，下午三点我们的工作人员会将您的房卡和登记卡一并交给您。”




跟随着主管——他姓郝，陈俊生只看到他胸牌上的英文名Dennis——一个同样机械化的严肃的男人，由室外参观进室内，边走边了解这里的规则，也见到了几个信步户外的“客户”，陈俊生感到越来越紧张。他“嗯啊”地应着主管的介绍，表示自己在听，但是他的脑内不听话地发出疑问：这里难道叫做肖申克吗？


让他感到困惑的有四点。


公馆的南面是一座不大的公园，专门对情侣开放，单身客户只可以同情侣一起享受旁边的室外泳池和两地边界线中央的小咖啡吧，这是其一。


公馆内有公共图书馆（二楼整层）、休息室（一楼的二分之一，色调舒心至之余，格局也十分宽敞舒适，酒吧和牌室各占去三分之一，其余规律地摆放着许多供人们闲聊休憩的圆桌和沙发椅）和中西两餐厅（隔着一间客户止步的房间，位于休息室的对面），中餐厅的东南角被分割成独立的方块，专供日式料理，而西餐厅是整整一间大屋，足足被分成了四块区域，做作地将意大利、墨西哥、法国和美国区分开来。这是其二。


其三，足足八层楼高的公馆主楼也是情侣套房的所在，自三楼起一环套一环地延至七楼，单身客户则通通被分配到毗邻的五层小楼，独居于蜂窝般酒店客房模样的公寓里。


其四，郝主管没带他参观公馆主楼的第八层，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他那里的二十四间房被叫做“黑屋”，又冲着公馆的东面指了指，陈俊生看到一个工作人员模样的人拿着一个鸟笼从那边的三层高独栋洋房里出来。


“那是‘工作间’。您选好要变的动物了吗？”郝主管询问。陈俊生摇摇头，他还不想说。


“那好，您确定入住后，也就是从二十五分钟后的三点开始，一定要遵从以下规则：


“第一，在您入住公馆的五十天期限里，您不能与外界联系，我们会没收您的手机、私人笔记本和其他各种电子产品，您只可以保留身份证和亲人的信物。但同时，我们也会为您备齐一切您可能需要的东西，包括衣物、鞋袜、洗漱用品等；


“第二，每天早上七点半工作人员会统一叫您和其他客户起床，赖床时间不可超过十分钟，应准时用您的登记卡牌打卡。早餐会在八点准时为您送到房间；


“第三，您在公共休息室活动的时间为早上九点到晚上七点半，在室外的时间只能延续到晚上六点四十分，期间可以自由出入，选择与了解适合您的伴侣；


“第四，中午十二点和下午六点准时开饭，您可以自由选择中餐和西餐，但坚决不可在独身时越到情侣区、同性区打扰别人；


“第五，您可以向公共图书馆借书，通常需要一周内还书，大部头的著作可以延期至半个月，当然，我们也会为您订报，相信您的表格足够我们了解您大部分的喜好；


“第六，请每日参加我们的狩猎活动，每日进行两小时，由晚上七点四十至九点四十。五十天中您的请假次数不得超过三次，时间也会随着您捕获猎物的数量增加。比如，后天下午三点，您所剩余的时间原只有四十八天，但如果您明天狩猎成功，抓到了一个猎物，那么您还能在这儿待四十九天，如果没有成功，则时间照常减少；


“第七，每隔四十五天我们会与Z公馆举行一次联谊，到时请务必参加。我们会联合捕猎；


“第八，请尽快想好您喜欢、要转变的动物，十五天后上报，但也随时可以更改。”


郝主管边寡淡地叙述完一条条规则，边领着陈俊生下楼往前台走，那边一个看起来毛手毛脚的女工作人员一看到他们就快速迎了上来，到了陈俊生面前时精准地将两张卡与一个小卡包递到他手里。




陈俊生除了手机外没有什么需要被“没收”的物什，他在三点十五分走进单身者公寓，进入自己的314号房，坐在窗边定定地看钱包里平儿的照片。


他想起了曾经读到过的一句话：“……而是像2666年的丧葬之地——一个遗忘在死者或未降生之人眼皮下的公墓。”




这里真像一座公墓。





TBC